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峨眉山气象人:那天,那山,那人 | 气象人故事征文

那天,那山,那人

——记峨眉山气象人

姜永育

(本文写作于2006年3月,本文曾在《中国气象报》发表)

风雪中的气象站

峨眉山气象站,建立于1932年7月,原名四川省峨眉测候所,新中国成立后更名为峨眉山气象站。70多年来,峨眉山气象站由一个初级高山测候所,发展成为具有现代化探测手段的国家基本气候站。每天,气象站发送的观测资料,是四川和长江中下游地区制作天气预报的重要参考依据。同时,它还担负着为世界气象组织提供交换资料的神圣使命。

在峨眉山气象站工作的气象人,大多都是从气象院校毕业后分配到山上工作的,当初,他们也有自己五彩斑谰的梦想,也有风花雪月的浪漫情怀,然而,无情的现实粉碎了这一切,今天,除了献身气象事业这一事实之外,他们别无选择,别无所求。

2006年3月23日,是世界气象组织确定的纪念日,在这一天来临之际,我们走进峨眉山气象站,揭开了他们鲜为人知的工作、生活和情感世界。

舍身崖

峨眉山金顶西南方,一处偏僻的山头上,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建立的气象站已走过了七十多年的风雪之路。

白色栅栏围起的观测场,简易平实的小楼房,为了取得宝贵的观测资料,一代又一代的气象工作者在这里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。

2006年2月末,峨眉山上寒风如刀,大雪飘飞。踩着深及脚踝的积雪,我们艰难爬上了海拔3099米的金顶气象站。数天的生活,在见证了他们的工作、生活,聆听了他们讲述的情感、家庭故事后,我们心潮激荡,难以言说,只想尽量用手中的笔,如实地记录下耳闻目睹的一切。

金顶云海

老站长陈礼良的情结

“付出了青春/奉献了人生/当所有的日子一去不返/当黑发变成了白发/我们眺望着夕阳的余辉/平静的心/无悔/不怨……”

这首诗,是峨眉山气象站建立70周年时,一位在山上工作过的老同志的即兴之作。70余年的光阴里,当初热血青年的他们意气风发走上金顶气象站,退休下山时,早已是两鬓染霜,佝腰背驼了。

现年71岁的老站长陈礼良,须发花白,脸上皱纹密布。他和峨眉山气象站一起走过了近半个世纪的艰苦岁月。

1954年8月,19岁的陈礼良从学校毕业,背着一卷铺盖走上了峨眉山气象站。

“冬日风雪夏日雷,霜刀闪电惊人魂。春秋多雾遮日头,连绵阴雨连天云。”冬天,山上最低气温达到零下20度左右,大雪封山,数月不能下去;夏日,山上的雷打得特别凶,日头一遮,铺天盖地的乌云便把气象站完全罩住,霹雳声震天动地,站内伸手不见五指,电光像蚯蚓一样频频闪烁;春秋季节,山上的雾特别多,一年360天,雾日就达到了330天左右。气候苦,而环境更苦。当时的峨眉山上,除了气象站的两三个人外,常年居住的只有一些和尚。没有公路,上山下山全靠两腿走路。吃的是土豆、白菜,喝的是烂泥塘里积的雪水,由于海拔高,饭菜经常都是半生不熟的。因为值班的人少,而且上下山不方便,他们在山上一呆就是半年甚至一年,储存的米菜吃完了,就向庙里的和尚借;头发长长了,就相互学着剪理;实在太孤寂了,就去找和尚们聊天。除了生活环境艰苦,工作上的困难也非常人所能想象:没有电,夜间观测时全靠手电照明,人必须趴在地上才能看清地面温度表的读数;发报时靠手摇发电机发报,有时正在工作,一个炸雷打来烧坏发电机,值班员就必须赶紧跑到舍身崖边,用步话机对着山下发报;遇上人手紧张时,一个人24小时值守班,白天黑夜连轴转……曾经,站上分来过一位年轻的女同志,但呆了不到一个月,便实在无法忍受工作和生活中的艰辛,下山走了。

在艰苦的工作、生活环境中,陈礼良干了整整四十一年。1995年1月,他年满60周岁了。这天,在山上飘舞的大雪和同事们的祝福声中,他过了一个简单的60岁生日。坚持值完最后一个班,老陈才从山上下来。那晚由于大雪封山,接班员很晚才到山上。晚上10时许,老陈和几个同事一起从山上出发。齐膝深的积雪完全淹没了下山的路,老陈一手打着手电,一手拄着棍子,走在最前面为大家探路。密林之中,处处是积雪和沟壑设置的“陷阱”,一不小心,老陈一脚踏空,陷进了一个深坑之中。“陈站长,你咋样了?”后面的同事连声惊呼,赶紧把他从深坑中拉出来。“走吧,没事。”半天,老陈才缓过气来,借着微弱的手电光,大家看到他身上被刮破了好几处,脸上鲜血直淌。后来,路的印迹完全消失了,他们索性坐在雪地上往下溜……那天晚上,老陈摔了无数跟头,手电摔烂了,衣服、裤子上尽是破洞,身上处处挂彩,令人目不忍睹。

“献完青春献子孙”,这是艰苦台站气象人的真实写照,陈礼良也不例外。1978年儿子陈辉从部队转业,在决定去向的家庭会上,老陈一言如山:“到山上去干吧!”老伴和儿子都惊讶地看着他:山上那么艰苦,难道他没受够罪,还要拉上儿子?但在老陈的执意下,老伴和儿子无可奈何。当年,陈辉便加入了气象队伍,在峨眉山气象站工作到至今。

“没啥子后悔的,搞到这一行,再恼火也要干!”今天,一提起山上的工作和生活,老陈便眉飞色舞,侃侃而谈。当过站长的他,还十分关心气象事业的前途和发展。“听说国务院专门出台了文件,要求加快气象事业发展,以后气象部门的事业会越来越兴旺,山上的条件也会进一步改善的。”老陈告诉我们。

采访结束,老陈把我们送出很远。“虽然老了,走不动了,但我还是想啥时再到山上去看看……”站立在寒风冷雨中,老陈执著的身影令我们久久感动。

背菜上山

实习生向渝的夜班

2006年2月27日晚上,我们在峨眉山金顶气象站,与实习生向渝一起经历了一次难忘的观测。

向渝,圆脸,大眼,身材娇小,看上去仍像个中学生。22岁的她是全站14名在岗职工中年龄最小,也是惟一的女性。2005年12月,一纸分配通知书,使从小在绵阳市长大的她走进了峨眉山气象站。因为一起从省信息工程学校毕业的同学,大多分到了甘孜、阿坝等更偏远的地方,所以,能分到峨眉山工作,她已经感到非常满意了。报到那天,山上严寒彻骨,风雪逼人,她把整个头裹在风衣帽里,睁着一双秀气的大眼睛,细细打量这个极有可能付以终身的地方。三个月过去了,因为寒风的浸刮和强烈的太阳紫外线照射,她原本白净的脸上已经隐隐染上了两朵“高原红”。每天,除了上班还是上班,山上的其他同事半个月可以轮休一次,而她因为还在实习期,所以不能享受轮休。三个月中,她只下过一次山,去峨眉山市逛过一次街。“那次回去,好像又回到人间了。”她说。

据介绍,峨眉山气象站是国家基本气候站,全天24小时值班,每3小时就要观测、发报一次,观测数据直接发送到成都,最后再发送到北京,用于天气预报的制作和参与全球观测数据交换。

晚19时30分,外面大雪纷飞,寒风呼啸,气温降到了零下8度。“就是下刀子,我们也要出去观测。”值班的工程师罗平说,“相对风雪,夏天的雷电更惊人,有时炸雷就在身边打响,闪电像蚯蚓似的在眼前爬,人吓得根本不敢动。”

匆匆扒拉完碗中的米饭,在罗平的指导下,向渝开始作20时的观测准备。穿戴好手套,风帽,大衣,她一手抱着雨量筒,一手拿着手电,艰难地向观测场挪去。飘舞的雪花打着卷,直往衣领、脖子里钻,刀子般的寒风刮得人几乎窒息,脚踩在结冰后又覆了一层积雪的地面上,泞滑不堪,每行进一步都得小心翼翼。抱着冰冷的雨量筒,向渝紧咬牙关,瘦小的身子在风雪中不停颤抖。观测场中的雨量筒底座结了一层薄冰,她双手抱着筒身,连着拔了几次,最后手脚并用,终于将雨量筒取了下来。换过雨量筒,巡视过观测仪器,她赶紧朝值班室跑。短短几分钟,雪花已在她的头上、身上洒下了白白的一层,风帽底下,一张圆脸冻得通红,两行清鼻涕顺着嘴角往下流。“太冷了。”她不好意思地朝我们笑笑,从衣兜里拿出纸来揩。测量过雨量,观测时间已到,她赶紧抓起观测簿往外飞跑。在观测电线积冰项目时,必须爬上一个一米多高的铁凳,用尺子测量架在两根铁杆间的电线积冰厚度。铁凳上结了冰雪,又滑又溜,她爬了两次,终于爬了上去,风很大,她在上面摇摇晃晃,站立不稳。“小向,我来吧。”罗平有些担心。“没事,我能行。”紧咬牙关,她坚持测完了电线积冰……20时10分,当所有的观测、发报工作结束后,她也在观测场和值班室之间来回跑了七趟,身上的衣服被雪花全然染白,融化的雪水,洇湿了一大片衣服。

“像这样的夜晚,你一个人值班怕不怕?”

“不怕!”望着窗外飘舞的雪花,以及空旷孤寂的荒野,向渝坚定地摇摇头。

“如果一辈子在山上工作,你有什么想法?”

“没想过,我现在只想好好实习,早点独立上班。”

“三个月没回去,想家、想父母吗?”

“想!”她转过头去,紧紧咬了咬嘴唇,再转过头来时,秀气的大眼里,晶莹的泪花在隐隐闪动。

老职工合影

工程师陈彬的家事

观测资料的准确与否,直接关系到天气预报的准确率。峨眉山气象站的观测质量一直在四川乃至全国都名列前茅。按照中国气象局和四川省气象局的评比标准,值班员工作的基数连续达到1500个且无错情,即获百班无错奖,连续工作达到4500个基数无错情,可获250班无错奖,并被中国气象局授予“优秀测报员”称号。如果按时间计算,一个值班员要获得百班和250班无错奖所需的时间分别是两年和四年,所要观测、记录和发报的数据分别是12000个和40000多个!

在峨眉山气象站,几乎每个人都获过百班、250班无错奖,据统计,近四年来,全站获250班无错奖17个,百班无错奖30个以上,2006年初,中国气象局通报了全国250班无错奖评比结果,峨眉山气象站有8人获此殊荣,在四川气象观测业务中名列第一。

工程师陈彬,便是观测业务中的佼佼者,32岁的他已拥有3个250班、9个百班无错奖,然而,工作上勤奋、出色的陈彬心中却有难言的酸辛与苦楚。

高高的个子,五官端正,陈彬是个不折不扣的帅哥。然而,与站上的其他同事一样,陈彬在婚姻方面也是个“老大难”。刚参加工作那阵,给他介绍对象的人挺多。其中不乏有长得漂亮,单位也不错的女孩,然而,人家只要一听到他在“山上”工作,立马就转身走人。印象最深的一次,是他经人介绍,和一个在银行工作的女孩确立了恋爱关系。然而,短暂的美好日子过后,那段没有相守的爱情,最终也因为他“山上半个月,山下半个月”的工作、生活方式而告吹。“我不怪人家,现在的人,哪个愿意找个两地分居的?”提起那段已经过去数年的情感,陈彬黯然神伤。

经历了无数次情感的挫折后,陈彬终于在27岁这年结了婚。爱人原来是峨眉山市某集体企业的职工,后来企业破产,她随之失业赋闲在家。一家三口全靠陈彬1500元左右的工资度日。两地分居的日子,一家人彼此牵挂、思念丛生。妻子是外地人,在峨眉山市无亲无故,而且患有严重胃病,身体很不好。在山上值班时,对妻子女儿的牵挂常常噬咬着他的心,有几次,女儿感冒发烧,而妻子胃病又发作,接到电话后,他心急如焚而又无可奈何,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嘱咐母女俩:保重,多保重!

每次下山回家休假,陈彬总是尽可能地多做家务,多和女儿一起玩耍。4岁的女儿特别亲他,每次休完假上山,他临走时,女儿总是依依不舍,经常抱着他的腿,要不就堵在门口,哭喊着不让他走。

冰雪中的峨眉山

“对她们的情感,我欠得太多了。”陈彬叹了一口长气。2001年12月24日,他至今仍清楚地记得这个令他难忘的日子:爱人在峨眉山市的一家妇幼保健院生下了女儿。而此时的他,仍然在冰天雪地的山上进行观测。听到女儿出生的消息后,他立即给领导作了汇报,提前换班赶下山来,刚到保健院门口,还未喘过气,一个消息便如晴天霹雳传来:爱人昏迷,而孩子生出来后也因缺氧,双双被送到医院抢救去了。他眼前一黑,顿感天昏地暗,振作了一下精神后,又赶紧跑到医院。那段时间,他既要照看爱人,又要照顾刚出生的女儿,忙得焦头烂额,心力交瘁。

今年春节,陈彬和其他三位同事在山上值班。大年三十夜,完成了观测、发报工作后,他拔通了家里的电话。

“你咋现在才打来?”妻子禁不住地埋怨。她和女儿吃过年饭后一直在等他的电话,女儿耐不住瞌睡,早已趴在她怀中酣然进入了梦乡。

“刚下班,”他尽量用愉悦的语气嘱咐妻子,“过年了,你们母女俩要吃好、耍好,过高兴点!”

一阵嘘寒问暖后,他问到了女儿:“孩子睡了吗?”

“睡了。”妻子说,“等你电话没等到,早睡了。”

“我要爸爸!” 突然,话筒那端传来了女儿的声音,“爸爸,你快回来和我们一起过年啊!”

听到那奶声奶气的声音,陈彬的心里不禁涌起一种既幸福又辛酸的感觉,握着话筒,他的头脑在瞬间一片空白,无声的男儿泪情不自禁溢出眼眶,湿了衣襟……

部分职工合影

站长邝刚的工作

2006年2月27日,峨眉山市冷雨淅沥,寒风肆虐。清晨,站长邝刚早早起床,和办公室主任陈子章一起到菜市场去买菜。山上值班的同事每半月才换一次班,因此,平素他们在山上的吃用全靠山下的同志买好送上去。

上午11点多,邝刚和陈子章他们把一麻袋菜、几箱生活用品搬上车,顶着寒风冷雨朝山上进发。车到半山腰,冷雨变成了雨夹雪,雾气幽灵般四面围拢来,车前一片迷茫。尽管开车的陈子章小心翼翼,汽车稳稳地行进在山路上,但我们还是偷偷捏着一把冷汗。车到接引点,大家下车,把带来的麻袋、纸箱搬到缆车上,运上金顶后,再搬到气象站。从下缆车处到气象站有一公里多路。中午12点的金顶,空中雪花乱舞,冷风刮得人的手、脸像刀割一般;路面结了一层薄冰,踩上去像跳芭蕾。抱着二十多斤重的箱子,体重不足110斤的邝刚脸色煞白,大口喘气,头上虚汗直冒,走不了几分钟就要停下来喘息一阵。其他的同事想上去帮他“减减负”,他勉强笑笑,说:“你们也不轻巧,走吧,反正快到了……”

雪夜观测

今年43岁的邝刚,是1994年底才调到峨眉山气象站工作的。他先在山上干了4年多的观测,后来当了站长,需要协调的事情很多,再加上身体不好,才从山上转下来专职行政和后勤工作。1996年,他在山上经历过一段最艰苦的日子:大半年的时间里,山上只有三个人值班。其时他已经担任了站长职务,既要值班,又要协调和处理行政事务,往往是上了一晚上的夜班后,没有半点休息,又要赶紧下山处理行政上的事情;忙完工作,即使是晚上也要赶回山上。“每天睡觉的时间少得可怜,有时走在路上,实在太疲倦了,在路边稍坐一会就睡了过去。”那段苦日子使他的体重直线下降,以至身材“苗条”得有些弱不禁风。

尽管现在没有在山上值班了,但每个月邝刚都要往山上跑几趟,除了送生活用品和菜蔬外,山上一有什么急事,他都会不顾一切地赶上去。2004年的一天,在山上为值班员们准备午饭的合同工任仕俊突发急性肠炎,因为没有正规医疗点,打了针后任仕俊仍疼痛难忍。接到电话后,邝刚立即叫上陈子章、罗平等人,连中午饭都没吃便赶上山来,迅速把任仕俊送到了山下的医院里去抢救。

如何改善职工们的工作、生活待遇,这是邝刚当上站长后一直寻求解决的大事。为此他多方奔走,积极争取。而上级业务部门和地方党政领导也始终牵挂着气象站,牵挂着在这里工作的人们。中国气象局历届局领导都曾千里迢迢,从北京赶到峨眉山气象站来视察慰问过;2006年元旦和春节前夕,省委书记张学忠、省长张中伟先后到站里看望慰问了职工们。近年来,在中国气象局和四川省气象局、乐山市气象局以及地方党政领导的关心和支持下,职工的工作、生活环境得到了较大改善:2000年,气象站在峨眉山市修建了后勤基地,职工们喜滋滋地搬进了新居;2005年底,山上新修了办公房,值班人员彻底告别了过去的破房烂楼。

不过,工作、生活条件好了,但职工们的收入偏低仍是一个具体问题。邝刚告诉我们,由于长期在山上工作,职工们找对象都较难,大多数职工找的对象都没工作,成家后,一家三口人只能靠一个人的工资生活。“每个月千把块钱的工资,有的家庭还要赡养老人,难啊……”邝刚叹息,不住地摇头。

2006年农历正月初二,在邝刚的安排下,站里把职工们的家属也接到气象站玩了一天。“许多职工的爱人在峨眉山市住了十多年,老公又在山上工作,但她们连峨眉山什么样都不知道,说出去都没人信。”这一天,是气象站最为热闹和喜庆的一天,妻子们的欢声笑语,给小小的气象站增添了许多新年的快乐。

看着那一张张溢满幸福的笑脸,邝刚的眼睛有些湿润。这天晚上,他向所有的家属都敬了酒,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:谢谢,谢谢理解,谢谢支持……

来源:编辑:author发布时间:2024-03-21